村里招来个外地人

作者：李世忠

    二十年前,村主任从乡里领回一位身材高大而壮实的男人进村,那人皮肤油黑,不喜欢言谈,和别人交代事情时只打几下手势,人们都疑他是哑巴。

    村主任安排好那人后再把大家叫到他家外的坝子里开会。来的都是老人、妇女、孩子。身强力壮的男人全跑城市打工去了,到春节才蜂拥回来村主任的咳嗽比往常认真了许多,他要宣布重大决定时都咳嗽得厉害。

    村主任说,人家乡长龟孙似的,陪了三个月。你们不晓得,为了把刚才那赖老板拉到我们这白垭村来,乡长喝了多少酒?陪了三个月不下火线,是啥概念?五次差点儿住进院啊！

    大家对乡长喝不喝酒不感兴趣,只对自家屋头的事儿来劲头,这一点,村主任不是不知道。村主任接着说,把田土交赖老板,一亩,人家给一千斤谷。你们起早摸黑的干,一亩一年收多少?满打满算,顶多八百斤吧！还不算化肥、农药、种子、劳力等,现在啥都不干,净收进屋,还多出二百斤。平时,你想咋耍就咋耍,游山玩水,户外旅途,养鸟垂钓,何乐而不为?

    该不是骗子吧?骗子能把山里田土背走?可是,可是我们劳动人不劳动,光耍会耍出病的哟。坐在家里收成就能全进屋,是件好事呀！大家你一言我一语地议论起来。

    村主任的大嘴巴继续翻动,说,赖老板说了,今天签合同的一人奖一百元,一百元是少?一百五十斤谷吧！村主任从裤兜里掏出一摞叫合同样的东西在头上一晃,说,签字就是钱拿。一些人围了过去,但也有少许人犹豫不决。

    几台推土机轰隆隆开进了村,人们的田土一下子被连成一片,厂房一天天上升,高高的烟囱仿佛入了云端。

    这赖老板修的啥厂房哦?村民围着村主任问。村主任反问,说,今年租田土的钱,赖老板给了没?给了,大家说,折成钱安逸。村主任是笑非笑地说,那你们还瞎操啥子闲心嘛?

    村主任嘴里叼着纸烟,两手背在背后的屁股上,一拽一拽地朝厂房那边走了去,因为村主任作了厂里的副厂长。

    村主任的大女儿高中毕业升学落榜,村主任不放心她到城里上工,就想把她安插在村办厂里作会计。可他大女儿及不情愿,城里肯定比乡下好呀,麦蚊露蚊都叮不到她的嫩肉,今后还可以找个城里的公子哥儿成亲,岂不乐哉?可村主任就不让她去耶。她没拗过村主任，去就去嘛。她看赖老板是个远方年轻人,像是没结过婚,说普通话露白牙齿,资产说是过了六位数。赖老板见村主任的大女儿貌美,答讪道说,你来,我的事业有望腾达。

    一年后,大家把村主任围住,还是在他家坝子边,不同的是村主任家的房子外墙贴了白而刺眼的瓷砖。村主任说了,明年盖一座三层楼的办公楼,钱由厂里出。以后,村上开大会,用不着他家的坝子了。

    你们这又为何?村主任没好气的问。村主任很忙,偌大个工厂,需要他忙的事情很多,里里外外就是他和他大女儿两爷子跳。要不是有人带信给他婆娘说他再不出来,就把厂房砸了重新种庄稼,村主任这才断然出来了。赖老板的租金没给?村主任问。给了是给了,有人回答。那不就完事了嘛,你们种庄稼还嫌没种够啊？村主任脸色骤然变了。

    大家面面相觑,好一会儿才有人说,主任,你看那烟囱里的黑烟,遮了半边天,黑烟四处跑,熏了众人眼啊。村主任继续没有好脸色,见惯不惊的说,天空是你家的?办厂哪能没有烟囱,有烟囱哪能没有黑烟?况且那黑烟又不是熏得不断芡,熏死你了不成？多此一举。大家说,你没闻到臭味儿?

    一阵风吹过,直插云霄的烟囱突然浓烟滚滚奔腾咆哮而来,一些忍耐不住的早已肆无忌惮地咳嗽开来,村主任也忍不住跟着大家咳嗽起来。主任停了片刻说,办工厂哪能没有烟囱,有烟囱定然就有烟飞烟缭,烟雾的臭气没闻过?茅坑臭不臭?大粪臭不臭?闻久了习惯了还香耶！大家哑口无言了。

    村主任的大女儿对她爸说,爸,这厂好耶,效益并不比城里低哩,我喜欢。当初你还不愿意去呢,村主任得意的回答。爸，你觉得赖老板人品咋样?人家人品咋样与你何干?难不成你看上人家了?村主任急忙打断女儿的话说,人家是有妻室的人了,就是因为赖老板的妻子不让他走,乡长才纠缠了他三个月,乡长还给他妻子下了口头保证,保证让赖老板完譬归赵,你去瞎搅合些啥?