难忘那些年的除夕夜

作者：肖胜琼

　　今年除夕即将到来，记忆中儿时的每个除夕，都很难忘。

　　有一年除夕后再过半年，我初中就即将毕业了，父亲仍然在那天晚上沿用最老土的办法，要我们起誓，其实起誓就是宣读我们的新年学习计划。父亲却把这件事整得很正规，很有仪式感。

　　记得那时我的誓言开头都是那句：“爆竹声声辞旧岁，喜气洋洋迎新春。新年新气象，在新的一年里，我的学习计划如下...”父亲听了那些话后，脸上放光，眼睛特亮。

　　大年三十上午，父亲给乡亲们义务写春联，然后回家煮团年饭，我们贴春联。中午吃着盼了一年的美味佳肴，脸上乐开花，心里美滋滋的。饭后，我们还得赶紧拿镰刀去院子里给核桃树放苦水，我们在砍开的一条条口子里，摁进米饭，边给核桃树喂团年饭，边祈求来年多结核桃。大年三十下午，我们做个人卫生：洗头、洗澡、洗衣服。然后，偷偷溜到堂屋，反复看那面特殊墙壁，墙壁上密密麻麻贴满我们姐弟几人写的学习计划，还有父亲写的奖惩条例，然后琢磨父亲给我们准备的礼物到底是什么?压岁钱有多少？最后就着手制订新年计划。

　　晚饭后，最神圣的时刻到了。

　　一家人围坐一起，开始圆桌会议。父亲把煤油灯芯挑长，灯亮屋亮。父亲身材高大、面庞瘦削，他微笑着用长满老茧的手逐一抚摸我们的头。我们都有些心酸，母亲去世后， 父亲的爱就显得有些特别，无声，却浓得化不开。我们姐弟几人挤在一起，头抵着头，依偎着父亲，特别安静。父亲首先向我们简单总结家里这一年的情况，比如挣了多少工分，分了多少粮食，喂了几头猪，总收入多少等。父亲报账，是让我们也报账。

　　我们按年龄大小依次把贴在墙上去年的学习计划撕下来，逐条对比，完成的要说原因，没完成的也要说原因，然后汇报来年计划。父亲逐一点评后要总结性地归纳讲话，从我们平时家务劳动，姐弟间互帮互助，言谈举止文明礼仪等讲开，然后落实到我们每一个人的新计划，句句话语直指我们软肋，我们不得不服气。

　　最重要环节是年终奖励。

　　到现在，我都认为父亲有些古板，从来不超计划奖励我们，我们谁该红花衣，谁该彩色铅笔盒，谁该连环画，谁该花风车，我们就根据成绩自取。领到奖品时，我们兴奋地围着父亲跳呀跳的。压岁钱算得上是绩效了，留待最后一项，父亲根据一年综合表现，给我们不一样的压岁红包。平时勤快、有礼貌、关心弟妹、学习特棒的姐姐最多，学习不努力，没有完成计划的最少。从父亲这里，我们渐渐明白了什么是责任，什么是原则，懂得了只有耕耘，才会有收获。

　　“千门万户曈曈日，总把新桃换旧符。”完善后的计划自然是要上墙的。父亲监督着我们完善计划。那时，我们为了讨父亲高兴，计划绝不少于十条，开场白、结束语等整得很完整，父亲像审阅奏章一样审阅，然后才允许我们工工整整地抄写，撕下旧计划，粘贴上新计划，父亲也会把他给我们的奖惩条款完善并张粘上去。而我们呢？在计划墙周围再粘贴些剪纸，花花绿绿地，篾条墙两边是“好好学习，天天向上！”八个大字。

　　末了，父亲还叫我们站在计划墙下，由他领誓，我们跟念。那时,父亲就如一位将军般严肃。

　　儿时的每一个除夕，至今都深深地印在我的脑海之中。